第43章-站台 (第2/3页)
就在这时,东方的天际恰好透出第一缕曙光,透过窗户,照亮了他满是疲惫却异常认真的眼睛。
后来,他们不仅解出了题目,还拿了一等奖。但比奖状更珍贵的,是那个夜晚,他们为了共同目标激烈碰撞、又最终携手并进的默契与信任。
还有那次校级演讲比赛,她紧张得在后台来回踱步,手指冰凉。
陈阳作为她最强的竞争对手,本该在另一个准备区,却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身边,什么也没说,只是悄悄塞给她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,然后拿起桌上一支笔,在自己手心里画了一个歪歪扭扭、咧着大嘴的笑脸,举到她面前,笨拙地安慰。
“别怕,穗儿,你就当底下坐着的评委和观众,都是我手心里这样的南瓜头,有啥好紧张的?”
他那故作严肃又掩不住滑稽的样子,瞬间把她逗笑了,紧张情绪也消散了大半。
后来她站在台上,目光扫过台下,真的在角落看到了他,他悄悄对她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,那个瞬间,她感到无比的安心。
这些往事,如同散落在时间沙滩上的珍珠,此刻被拾穗儿一一拾起,串联起来。
每一颗都温润光亮,映照着他们共同走过的青春。
然而,回忆越甜蜜,对照眼前的空旷和寂静,心底那份不安就越发尖锐地刺痛着她。
他会来的,他答应过的。
她再次在心里默念,像是在进行一场虔诚的祈祷。
可是,说服父母,真的那么容易吗?
她眼前闪过陈阳母亲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,此刻想来,那笑容背后是否隐藏着对儿子远行的忧虑?
她想起陈阳父亲,那位严谨的工程师,曾拍着儿子的肩膀说“男儿志在四方”,但那个“四方”,恐怕并不包括她那个偏远贫瘠的戈壁家乡。
陈阳从未对她细说他家庭的具体情形,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“会搞定的”,但她从他偶尔接听家里电话时短暂的沉默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里,能窥见那绝对是一场不见硝烟的硬仗。
“他会不会……最后一刻,还是被父母留住了?”
这个她一直试图压制的念头,此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骤然从心底幽暗的角落窜出,吐着信子。
是不是我太自私了?因为我的理想,我的回乡执念,就要让他背离父母的期望,放弃省城可能更好的发展机会?
一种混合着担忧、自责甚至些许负罪感的情绪,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让她喘不过气。
如果他不来了,那么眼前这些一起挑选的特产,草原上那个关于绿色戈壁的梦想,还有饯行上他坚定的眼神,岂不是都成了一场巨大的讽刺和她一个人无法承受之重?
“各位旅客请注意,由本站开往西北方向的K819次列车,现在开始检票进站……”
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,通过遍布站台的喇叭骤然响起,像一把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碎了拾穗儿用回忆构建起的脆弱屏障,也击碎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。
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。
检票口上方的指示灯由红转绿,发出“嘀”的一声脆响。
早已排队等候的人群开始像苏醒的河流般,缓缓向前蠕动。
行李箱的轮子发出更加密集的轱辘声,夹杂着大人的催促和孩子的嬉闹。
拾穗儿僵在原地,仿佛双脚被钉在了水泥地上。
她看着那不断缩短的队伍,看着人们一个个验票、穿过闸机、走向各自的车厢,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。
他还没有来!他真的没有来!
时间仿佛突然加快了脚步,毫不留情地向前狂奔。
队伍越来越短,站台上的人渐渐稀疏。列车员站在车厢门口,开始大声催促:“去戈壁方向的旅客请抓紧时间上车了!”
拾穗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凉。
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脚边那几个装着特产的袋子,指尖触碰到塑料袋哗啦的响声,在她听来都变得异常刺耳。
他不会来了。那个在草原落日下与她共同描绘未来的伙伴,那个在数学建模竞赛中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,那个在演讲后台给她画笑脸的傻瓜……他终究,还是被留在了现实的那一端。
绝望,像浓稠的墨汁,迅速渗透了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。
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嘈杂的车厢里,窗外是飞速后退的、陌生的风景,而身边那个本该属于陈阳的位置,空空荡荡。
那些他们一起挑选的、原本充满心意的特产,此刻变成了沉重的负担和无声的嘲笑,压得她直不起腰来。
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,迅速盈满了眼眶,视线开始模糊。
她拼命地仰起头,看向车站那高高的、被岁月熏染得有些发黑的穹顶,努力睁大眼睛,不让泪水滑落。
奶奶阿古拉说过,戈壁滩上的人,眼泪金贵,要流也得流在值得的地方。
可是,心口那里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,空落落地疼,伴随着一阵阵窒息般的紧缩。
“呜——!”
一声悠长、凄厉得如同绝望哀鸣的汽笛,猛地划破了站台上空最后一丝宁静!
这是发车的最终信号!如同死刑犯听到的最终判决!
拾穗儿浑身剧烈地一颤,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,被这声汽笛彻底击得粉碎,万念俱灰。
她慢慢地、极其艰难地转过身,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。
她弯腰,试图提起那几个沉重的袋子,手指却因为脱力和颤抖,试了几次才勉强抓住提手。
她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,一步一步,挪向那扇如同巨兽嘴巴般张开着的列车车门。
每走一步,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,疼痛从脚底蔓延到全身。
就在她的前脚刚刚踏上列车金属踏板的瞬间,鞋底与钢板接触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轻响——
“穗儿!拾——穗——儿——!!”
一个嘶哑、变形、几乎破了音,却又熟悉到刻入她灵魂深处的呐喊,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,又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,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,猛地撕裂了站台所有嘈杂的声浪,清晰地、狠狠地撞进了她的耳膜!
拾穗儿整个人如遭雷击!
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——猛地转过身!幅度之大,差点让她失去平衡摔倒!
站台的尽头,入口处那片被阳光和热浪扭曲的光晕中,一个身影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、拼尽全力的速度,向着她狂奔而来!
是陈阳!
他背着那个硕大的、塞得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帆布背包,像一座移动的小山,压得他微微佝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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