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和他一个班 (第1/3页)
简忧在凌晨四点醒来。
窗帘没拉严实,路灯的光像被刀削过,薄而锋利地铺在房间四角。
她睁眼,听见自己左耳里有一根血管突突跳动,像小锤敲鼓,鼓面是头骨。
枕边摊着初中毕业证,照片里她嘴角平直,目光落在镜头下方一寸,像在躲谁。
那页纸被汗浸得发软,边缘卷翘,像一片将死未死的叶。
她伸手把证书塞进抽屉,指尖触到另一件东西——
一枚折成方块的草稿纸,展开,是初三最后一次月考的草稿。
纸背有铅笔字,被橡皮擦得发毛,仍留残痕:
“陆晏江,712分,年级第一。”
她盯着那行字,像看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。
三年来,她一直在河岸上走,却从没下过水。
闹钟在五点整响,她按下,铃声断得干脆。
厨房传来锅铲刮底的声响,母亲又在炒隔夜饭,油星爆裂,像小规模炮仗。
简忧把耳机塞进耳廓,音量调到最大,鼓点击穿耳膜——
还是挡不住母亲的声音穿过门板:
“简忧,起来背单词!别以为考上高中就能松气!”
她应了一声,声音卡在喉咙,出不来。
五点四十,她背着书包出门。
楼道灯坏了,她数着台阶往下跳,一层十七级,跳到最后一步,脚踝震得发麻。
小区门口停着早班公交,车窗凝一层雾,她伸手写了一个“7”,又在旁边画下箭头——
7班,她的新起点,也是终点预演。
车厢里没空座,她抓住吊环,看窗外天色由墨蓝转蟹壳青。
马路对面,一辆自行车飞速掠过,车手穿白校服,背后印“市三中”字样。
简忧没看清脸,却认出那副肩胛骨的形状——
陆晏江。
三年来,她默默收集过无数背影:
升旗仪式、课间操、图书馆门口、竞赛班走廊。
背影比正脸可靠,不会回视,也不会拆穿。
公交刹车,她额头磕在扶手,钝痛让眼睛发酸。
到站了,三中大门拱立,像一块被岁月磨钝的碑。
碑下人潮涌动,全是新鲜的脸,她却觉得自己是旧胶片,曝光过度,白得发灰。
分班榜前围了里三圈外三圈。
简忧没挤,绕到公告栏后侧,仰脖子找自己的名字。
7班,号码42,学号倒算吉利。
再往上,3班,号码1,陆晏江。
他们隔了两层楼的距离,比初中时远。
远好,远就安全,远就能继续演一名称职的陌生人。
她走进教学楼,大厅里悬着红色横幅:
“欢迎新生,未来可期。”
“期”字右下角滴了一滴墨,像黑泪。
四楼,7班门口,已有同学在自拍。
简忧低头穿过镜头,找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桌面被人用小刀刻了凹痕,凑近看,是三个字母:ZOE。
她用手掌覆上去,慢慢搓,指腹被木刺扎破,渗出血珠。
同桌来了,是个戴眼镜的男生,叫林屿,声音沙哑:
“你好,我数学不行,以后多罩。”
简忧点头,没说自己数学中考满分。
班主任踩着铃声进门,姓杜,发量稀少,却有一张少年脸。
他敲敲讲台,声音清亮:
“先摸底,语数英三科,考完直接排座。”
教室里一阵低低的哀嚎。
试卷传下来,语文第一题是默写《离骚》节选,简忧空着,先翻作文。
材料:以“桥”为话题,写800字。
她在草稿纸上写下标题:《我走过那座桥,桥断了》
写到第三行,笔尖突然漏墨,一大滴黑水晕开,像烟花。
她盯着那团黑,想起初二那年,历史课代表发卷子,她58,陆晏江100。
卷子传回她手里时,陆晏江回头对后桌说:
“历史都学不好,真奇怪。”
那句话声音不高,却像薄刃,顺着他无意的嘴角划出去,精准割到她。
那天她回家把自己关进卫生间,对着镜子背《辛丑条约》条款,背到第三条就呕吐。
此时,杜老师踱到她桌边,弯腰,轻声说:
“别走神,作文写完再发呆。”
嗓音温柔,她却惊出一脊冷汗,忙低头继续写。
两小时后,铃声再响,试卷被收走。
简忧的作文纸墨迹斑斑,像落过一场黑雨。
午饭时间,食堂人声鼎沸。
她端着托盘,找到最角落的柱子后面坐下。
餐盘里是青椒土豆丝,她拿筷子拨弄,挑出最长的一根,丈量——
七厘米,大约等于她从初中到高中的心跳距离。
抬头时,隔着三排餐桌,她看见一个背影。
白校服,肩线平整,后颈有颗褐色小痣。
陆晏江正低头吃饭,对面坐着男生,不知聊到什么,他笑了一下,右边酒窝昙花一现。
简忧手一抖,筷子掉地。
她弯腰去捡,额头磕在桌沿,咚的一声。
再抬头,那个背影已起身,往餐具回收口走去,一路没回头。
她松了口气,却尝到嘴里的铁锈味——
上颚被牙磕破,血渗出来,像偷偷盛开的红花。
下午发数学小卷,她四十分钟写完,检查两遍,交卷时手很稳。
放学前,班级群有人转发成绩单, Excel 表格,她的名字在第三,138。
第一148,林屿惊讶:
“哇,简忧,你隐藏大佬?”
她笑笑,把书包拉链拉上。
窗外,云被夕阳烧得通红,像一块巨大的铁烙在天上。
她想起自己还没背历史,明天早读要抽问。
翻开课本,一行行黑字浮起,像蚂蚁行军,爬到她眼皮上。
她越努力盯,蚂蚁越乱,最后整页纸都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
记住手机版网址:m.xinbqg.info
『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