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五章 传道人传道_剑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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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百五十五章 传道人传道 (第2/3页)

春宫,名义上是骨肉分离多年,儿子认祖归宗后,应当主动问候娘亲,但是不管那位娘娘在长春宫,表现得如何伤心,宋集薪内心深处,发现自己很难感同身受,就像在看一位陌生人在那边痛彻心扉,而他毫无恻隐之心,宋集薪当时就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,除了挤出一点泪水,跟那位被打入冷宫的权贵妇人,就再没有更多的言语,只是她问一句,宋集薪答一句,不像是母子重聚,反而像是一场生搬硬套的君臣奏对。

    再加上一个弟弟宋和在旁边流泪,那次见面,母子三人应该都很别扭。

    宋集薪独自走在苻家的庭院廊道之中,他说想要自己散步逛逛,林鹿书院副山长便不再跟随。宋集薪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俊朗男子和丫鬟婢女,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,只不过宋集薪腰间的那对老龙翻云佩和老龙布雨佩,足够让他在苻家畅通无阻。

    今天稚圭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。剑仙许弱也不知所踪,这个人,据说在中土神洲都有偌大名头的墨家豪侠,宋集薪一直想要结交示好,但是总觉得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许弱,其实最不好说话,双方很难交心,也许哪天等自己走到那个位置上,才会好一些?宋集薪便忍着,以免适得其反。

    一路行去,宋集薪欣赏着苻家精心打造的山水园林和亭台楼阁,看多了,便有些无聊。以前他在小镇那些街巷瞎逛,不管身边有没有带着婢女稚圭,都没觉得风景如此不耐看。宋集薪想起稚圭,心中阴霾越来越浓郁。

    他很怕有一天,她不再是自己的婢女,一回头,再没有她的纤细身影。

    就像现在这样,宋集薪转过头,空荡荡的廊道,只有不识趣的笼中鹦鹉在那里说着人话,还是拗口晦涩的老龙城方言,宋集薪转身走到鸟笼前,用手指重重敲击竹编鸟笼,“闭嘴!”

    鹦鹉学舌极快极准,回了宋集薪一句宝瓶洲雅言,“闭嘴!”

    宋集薪一挑眉头,又道:“宋睦是大爷。”

    那只五彩鹦鹉默默转过身去,用屁股对着宋集薪,然后来了一句,“你大爷!”

    宋集薪不怒反笑,心情好转,笑着离去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苻家有一座登龙台,是老龙城一处禁地,不在符城内,而是在老龙城最东边的海边大崖上,登龙台高数十丈,是老龙城最高的建筑,但是空无一物,一直有位金丹境练气士在此结茅修行,以防外人擅自闯入。

    今天苻畦亲自领着一位客人登台观景,此外只有嫡子苻南华作陪,再无他人。

    而且最奇怪的地方,是苻畦在登龙台脚就停下身影,只让那位客人独自登上高台。

    金丹境练气士跟苻畦恭敬打过招呼之后,多看了眼苻南华,就返回茅屋,继续感悟大海潮汐,用以砥砺神魂。

    苻畦轻声道:“南华,你之前没有选择对陈平安出手,是不是认为孙嘉树那么聪明的人,只会做出比你更聪明的举动?”

    苻南华老老实实回答:“除此之外,我始终在扪心自问,若是以老龙城城主的身份,对待此事,我应该如何做。是公器私用,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苻南华神色尴尬,不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苻畦赞赏道:“如此看来,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话,你是真听进去了。苻家子孙,不能等到当了城主的那一天,才开始以城主身份行事,这点视野眼界都没有的话,哪怕是家族最强者,只知道为了一己私欲,打打杀杀,横行无忌,一旦遇上真正的上五境仙人,莫说是苻家,整座老龙城,又算个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苻南华一狠心,咬牙道:“父亲,但是我如今境界低微,将来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城主?”

    苻畦哑然失笑,“如何?用钱砸啊,老龙城苻家别的不说,钱是真不少。你以为当初我是怎么从金丹境跻身十境元婴的?我所消耗的天材地宝,都够买下孙家在城外的三百里长街。在那之后,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十境巅峰?除了还算勤勉修行,更多还是用钱堆出来的,不然你以为?”

    苻南华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就这么简单?

    苻畦双手负后,抬头望向那个步步登高的清瘦身影,微笑道:“我看好你之外,她的意见,哪怕只是一句无心之言,还是最重要,形容为一锤定音也不夸张。老龙城苻家有些人和事,你目前无法接触,但是接下来你会了解得越来越多,宝瓶洲山巅的真正风景,也会逐一呈现在你眼前。”

    苻南华眼神炙热起来。

    苻畦笑意晦暗,“然后总有一天,你就会发现四周全是血腥味。”

    那个拾级而上的外乡人,是一位少女,她走上登龙台后,她满脸血污,不断有血泪从金黄眼眸中流淌而下。

    她茕茕孑立,形单影只,环顾四周。

    九大洲,五湖四海,山上山下,尽是坟冢,皆是仇寇!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这一天陈平安依旧守夜钓鱼,然后掐着时辰,开始练习剑炉立桩,等到天亮后,又一次睁眼望向东边的海面上空。只是这次陈平安没有再惹来金色气流的下坠,但是陈平安咧嘴笑,站起身朝那边挥挥手,像是在跟熟人打招呼。

    陈平安收起鱼竿鱼篓,返回孙家祖宅,结果看到孙嘉树在河边等待自己。

    他在等陈平安,其实陈平安也在等他孙嘉树。

    郑大风当初在内城小巷,怂恿自己摘掉那张遮掩容貌的面皮,之后更有阴神对郑大风从中作梗。

    看似与孙家无关的只言片语,陈平安稍作咀嚼,就能尝出里头的暗藏杀机。

    失望?当然会有。

    怒火滔天?谈不上。

    刘灞桥介绍孙嘉树给自己认识,肯定是好心好意,所以愿不愿意来到孙氏祖宅,是陈平安自己的选择,归根结底,还是趋利避害的本能,只是回头来看,这个选择可能不是最差的,但也不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苻家和孙家信奉的商贾之道,学问宗旨是什么?孙嘉树在闲聊之中,其实已经透露过一些。

    陈平安对孙嘉树的印象再次模糊起来,而且内心已经充满了戒备和审视。

    一个人的本性单纯淳朴,完全不等同于憨傻迟钝。要做真正的好人,得知道什么是坏人。一个好人能够好好活着,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。

    这些浅显的东西,陈平安根本不用书上告诉他,市井巷弄的鸡飞狗跳,街坊邻居的鸡毛蒜皮,龙窑学徒的勾心斗角,不都在讲这些?

    孙嘉树看着那个愈行愈近的背剑少年,深呼吸一口气,先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作揖赔礼。

    陈平安挪开脚步,避让了孙嘉树这个看似无缘无故的赔罪。

    孙嘉树起身后,对此不以为意,苦笑道:“陈平安,我已经帮你安排了范家的桂花岛渡船,我孙家已经没有颜面请你登上山海龟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问道:“孙嘉树,这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孙嘉树犹豫片刻,干脆蹲下身,面朝河水,捡起脚边的一粒粒石子,轻轻丢入水中,“我之前想要富贵险中求,捞取一笔大偏财。故意隐瞒苻家对老龙城的掌控力度,只让你带上那张不足以遮掩所有真相的面皮,然后从那栋苻家盯得很紧的高楼走出,赌的就是性情执拗的苻南华咽不下那口气,要兴师动众带人杀你,在那之后,我会拼了半个孙家不要,也要保住你陈平安,事后你安然乘船去往倒悬山,就会觉得欠我孙嘉树一个天大人情,我相信迟早有一天,孙家的回报,只会比失去的更多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还是那么提着鱼竿拎着鱼篓,站在原地,问了一个关键问题,“你怎么确定保得住我的性命?”

    孙嘉树头也不回,伸手指了指头了准备乘坐桂花岛渡船一事,郑大风点头说很容易,保证把他陈平安当自家老祖宗供奉起来。

    然后各自不对脾气的两个家伙,两两无言,一个抽旱烟,一个喝着酒。

    这让门帘后头那些个脑袋,觉得好生无趣,很快纷纷散去。

    郑大风百无聊赖抽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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