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-求学 (第3/3页)
一道小小的影子,飞快地溜走了。
跑出很远,她似乎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那保安低低的嘟囔声:“唉……下次可别来了……”
但那声音,软乎乎的,带着一种无奈的怜悯,不像责备,倒更像是在叹息,生怕惊扰了墙角那几只觅食的、胆怯的麻雀。
可是,她还是想去。那份对知识的渴望,像戈壁滩下顽强生存的根系,越是压抑,越是向着深处蔓延。
那扇破了的后窗,那个能窥见黑板一角、能听到老师讲题声音的角落,对她而言,就是通往另一个光明世界的唯一缝隙。
有一次,老师讲解抛物线的性质,因为隔着窗户,声音模糊,图形也看不全,她听得云里雾里,心里急得像有团火在烧。她就那么固执地站在冰冷的窗下,靠着墙壁,等待着下一节课的铃声。
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颊和耳朵,她不停地跺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,嘴唇冻得由红转紫,再由紫泛白,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,但她依然坚持着,直到那位老师再次走进教室,重新开始讲解。
老师板书的速度很快,粉笔在黑板上“哒哒”地敲击,公式和图形飞速地呈现又擦去。拾穗儿看得眼花缭乱,心急如焚。
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步骤,情急之下,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,用指甲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、用力地刻下那些关键的公式和图形。指甲划过皮肤,带来细微而清晰的刺痛感,但这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和专注。等到下课,她摊开手心,看着那些被刻印下的、微微发红的痕迹,如获至宝。
回到家,天色已晚。她顾不上喝一口奶奶热在锅里的、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一小截珍藏的炭笔,就着微弱的月光或油灯,根据手心上已经开始模糊的刻痕,小心翼翼地在相对平整的沙地上,将那些公式和图形重新描摹出来。
沙地松软,字迹难以留存,常常是刚写好几个字母,一阵风吹来,就变得模糊不清。她最盼望的是刚下过小雨的时候,那时的沙地是湿润的,带着一点点黏性,写上去的字迹能保持得久一些。
她就蹲在湿漉漉的沙堆旁,写了擦,擦了又写,反反复复,不厌其烦。直到那轮清冷的月亮升到了头顶,将她的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,直到她的手心被炭笔染得黑黢黢,怎么洗也洗不干净,像烙印着求知的印记,她才摸着黑,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。
那条漫长的、布满荆棘的路,那扇冰冷的、破了一角的窗,那片广阔无垠、可以随意书写的沙地……
它们共同构成了拾穗儿独特的课堂。在这个课堂里,没有课桌,没有课本,没有老师直接的教诲,有的,只是一个瘦弱女孩对知识最原始、最纯粹、也最固执的渴望,以及她那被风沙磨砺得愈发璀璨的梦想之光。
这光虽然微弱,却顽强地闪烁在戈壁深处,等待着被看见,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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