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-遗愿 (第1/3页)
拖拉机最终抵达镇上那家唯一的卫生院时,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,只有卫生院门口那盏昏黄的电灯,在沙尘弥漫的夜色中像一只疲惫的眼睛。
三个多小时的颠簸,仿佛耗尽了每个人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。
卫生院的条件极其简陋,所谓的急诊室,不过是一间消毒水气味混杂着霉味的狭小房间。
一位面容憔悴、眼镜片上沾满灰尘的医生被匆忙叫来。
他检查阿古拉奶奶伤势的过程很短,翻看瞳孔,触摸后脑的伤口,再用听诊器听那微弱的心跳。
每一下动作,都让拾穗儿和陈阳的心高高悬起。
最终,医生直起身,摘下眼镜,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,然后沉重地摇了摇头。
这个动作,瞬间抽空了拾穗儿全身的力气,她腿一软,差点瘫倒在地,幸好陈阳在一旁死死扶住了她。
“后脑颅骨破裂,颅内出血太严重了……”
医生的声音干涩而疲惫,带着一种见惯了生离死别的麻木,但这麻木之下,依旧能听出一丝无奈的惋惜,“我们这里没有CT,更没有能做开颅手术的医生和条件……失血也多,路上时间太长了……你们要是能早到一个小时,或许……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,现在……太晚了,准备后事吧。”
“不!你骗人!”
拾穗儿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,猛地挣脱陈阳,扑上去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,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,“医生!求求你!再想想办法!输血!我给我奶奶输血!多少钱我们都治!我奶奶不能死!她不能死啊!”
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,只有绝望的泪水汹涌而出。
医生任由她抓着,眼神里充满了同情,却无法给出任何虚假的希望。
“姑娘,不是钱的问题,也不是血的问题……是伤得太重,我们……真的无能为力。”
“穗儿!穗儿!”
陈阳强忍着胸腔内翻江倒海的悲痛,用力将几乎失控的拾穗儿拉回怀里,紧紧抱住。
他的眼眶通红,泪水在里面打转,却倔强地没有落下。他比谁都清楚,医生说的是冰冷的事实。
从金川村到镇上的这条路,在平时就是一条漫长的征途,在沙暴过后,更是如同天堑。
这三个多小时,已经是村民们拼尽全力的结果。
他能感觉到,怀里的奶奶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凉,那微弱的脉搏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希望,早在路上就已经被漫长的颠簸和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磨灭了。
他们抱着阿古拉奶奶,踏上了归途。回去的路,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沉重。
拖拉机沉闷的引擎声,像是送葬的哀乐。
沙暴过后,夜空竟然意外地清澈,一轮冷月孤悬天际,清冷的光辉洒在刚刚经历劫难的大地上,将满目疮痍照得清清楚楚:倒塌的院墙、被流沙半掩的水井、连根拔起的树木、以及那些失去了屋顶、像张着黑色大嘴的废墟般的房屋……整个金川村,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。
乡亲们都没有睡,所有人,无论男女老少,都默默地聚集在村口,像一尊尊凝固的沙雕。
当拖拉机的灯光由远及近,当人们看到陈阳怀里那个被旧棉袄紧紧包裹着、却毫无动静的身影时,不需要任何言语,巨大的悲伤如同无声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所有人。
王婶第一个忍不住,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,这哭声像是会传染,很快,低泣声便在人群中蔓延开来。
李大叔这个钢铁般的汉子,猛地别过头去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用粗糙的手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水。
连平时最调皮的小石头,也似乎明白了什么,紧紧攥着手里那把陈阳给他做的小木铲,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悲伤,小声地问身边的母亲:“娘,阿古拉奶奶睡着了吗?她什么时候醒?”
没有人回答他。
将奶奶安置在她睡了一辈子的土炕上,拾穗儿打来清水,用毛巾蘸着,一遍遍,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奶奶脸上、头发上、手上的沙尘。
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,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。
眼泪不停地流,她却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,只是偶尔会停下来,轻轻呼唤一声:“奶奶,干净了,睡吧。”
每一次停顿,都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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