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盐政衙门的黄昏 (第1/3页)
乾隆三十三年春,扬州。
暮色如一块浸润了陈年墨汁的宣纸,缓缓笼罩住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的朱漆大门。门前那对石狮子,在渐暗的天光里沉默地蹲踞着,日复一日地睥睨着这座因盐而兴、富甲天下的城池。
新任两淮盐政尤拔世独自站在衙署二堂的廊下,身上簇新的五蟒四爪官袍似乎还未沾染此地的烟火气,反而与周遭沉淀了数十年的奢靡与积弊格格不入。他望着庭中那株已有百龄的广玉兰,肥厚的叶片在晚风中纹丝不动,一如他此刻凝重的心绪。
他到任已三月有余。
初来时,迎接他的是扬州盐商们令人瞠目的豪奢做派。接风宴设在小秦淮河上最华丽的画舫“不系园”,席间觥筹交错,水陆珍馐罗列,更有名动江南的昆腔班子彻夜笙歌。总商黄源泰,一个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人,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子盐商特有的精明与底气。他举着夜光杯,里面是琥珀色的葡萄美酒,笑着对尤拔世说:“大人,这扬州城啊,风吹过来都是咸的,但这咸味里,可都是金子。”
彼时尤拔世只当是商贾炫富之语,如今回想,那话里分明藏着更深的机锋。
三个月来,他埋首于浩如烟海的盐引档案、课税账册之中。越是深入,那股无形的压力便越是沉重。表面上看,一切井井有条,盐引发放、税银征收、纲盐运输,皆有定章。但几处细微的脱节,却像华美锦袍上若隐若现的虱子,让他寝食难安。
最核心的疑点,便在于“预提盐引”与“引余公银”。
自乾隆十一年起,为应对皇帝南巡等“公务急需”,经前任盐政吉庆奏准,两淮盐区便开始实行一种特殊政策:在每年额定盐引之外,预先提取下一年度的部分盐引,发交给总商们迅速销售。而由此产生的巨额利润——每引盐抽取三两白银,作为“余息”,名义上存入运库,以备“公之用”。
这一抽,便是二十二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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