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天公不语对新棋_剑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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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50章 天公不语对新棋 (第2/3页)

让你当个货真价实的水神娘娘,易如反掌。”

    宫装妇人泫然欲泣,连连躬身道谢。

    她见那城府深沉的童子,看也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,淡然一句,“别就让申府君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妇人心中幽幽叹息一声,这些山巅的豪横之辈,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,偶尔下山行走,单凭喜好行横霸道。

    行了一程,视线所及,依旧是白骨随处散落在草野的破败景象。

    一直躬身走在青衣童子身边的宫装妇人,身姿婀娜,摇曳生姿,闲聊着那尊“假金丹,真元婴”申府君的事迹,罄竹难书的罪行,最前边带路的那拨艳鬼既惶恐又愤恨,怕那童子真将道场捣碎了,恨那狐娘娘的临阵倒戈……妇人一双眼眸荧光熠熠,突然抬腿,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扫中青衣童子的脖颈,与此同时双袖翻动,数道金光掠出,如影随形,悉数击中童子,霎时间将那青色身影砸入一个大坑,尘土飞扬,煞气滚滚,笼罩其中。

    她一边驾驭本命水法,轰砸大坑那边,与那些艳鬼怒喝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!一起做了他!”

    艳鬼们纷纷回过神来,各展神通,怀抱琵琶的为首女官,高高抛出法宝,她们不管不顾发泄心头之恨。

    妇人抬起手掌,打了个哈欠,“小王八蛋才几斤几两,就敢装蒜,假扮什么元婴境,老娘差点就真要被你蒙混过关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那装神弄鬼的童子,先后露出了两个破绽,泄露了气机不稳的迹象,竭力支撑高人气象而已。况且她们当下位置,与那申府君的道场不过百里之遥,相信附近暗桩已经发现这边的异象。散出神识,查探大坑,尚存微弱气息,她心中大定,也不怕那侥幸不死的童子能够耍花样。

    也有一个满脸呆滞、没有动手的淫祠侍女,狐娘娘皱眉不已,晓得这个贱婢一向心性软弱,若是搁在以往,少不得调教一番,只是朝珠滩已经白白折损了两员大将,罢了,参加过申府君的酒宴,再与这个不济事的小蹄子翻旧账。

    异象横生,一条纤细水流,蓦然从坑中破空而出,破开尘土,穿过颗颗头颅,一一点杀。

    一挥袖子,打散了四周尘土,只见那个毫发无损的青衣童子飘然悬空,神色漠然,一手打碎琵琶等物,再屈指一弹,那个试图化作一股黑烟逃遁的为首女官被洞穿心口,身死道消,曼妙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滩脓水。

    宫装妇人这一下子是结结实实吓破了胆。

    连那虚弱,也是假装?既然道力高深到了这种境地,又何必如此戏耍自己?

    下一刻妇人更是肝胆欲裂,身形摇摇欲坠,跪在地上,她刚要开口求那性情叵测的上仙饶恕……朝珠滩淫祠之内,一位年轻容貌、冷峻神色的青袍修士,阴神出窍远游至此,将那座泥塑神像打碎,从密室找出了那件狐娘娘的本命物,将其捏碎,阴神身形冉冉升空,环顾四周,再张口一吸,竟是无所谓是否会消磨自身道行,将祠庙周边山水地界的污秽之气尽数纳入腹内,之后神游返回战场遗址,重归真身,合二为一。

    这头白面老狐的祠庙金身已被打烂,用以吸纳香火的本命物也被捏碎,绝望之际,不再磕头求饶,她一发狠,拼死一搏,却惊骇发现那副皮囊,宛如一座被得道之士精心炼制的水牢,她就此魂飞魄散,最终地上只剩下一副娇艳异常的美妇皮囊,裹着一只干瘪的老狐尸体。

    陈灵均飘然落地,收起那道水法,他叹了口气,还剩下两个活口,一头艳鬼,一位祠庙侍女。

    陈灵均说道:“你们都走吧。记得往北走,千万别走错了方向,要么去县城跟傅筝碰头,结伴,相信走到大渎附近就安稳了。如果能够半路碰到一个黑衣小姑娘和吊儿郎当的汉子,那是最好,直接跟那姓钟的江湖宗师说,我这边进展顺利,不用担心,他自会护住你们,不受半点无妄之灾。”

    后者方才不肯听从老狐的命令,行落井下石之举,前者更是出乎意料,隐约竟然有相救之意。

    幸好。

    不曾被自己一并打杀了。

    陈灵均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箓,“一张破障符用以傍身,行走遗迹以防意外。这张缩地符,莫要小觑了,是我家谢供奉的手笔,颇为珍贵,可惜你们目前境界不够,暂时无法使用,却是可以当做信物,此路北游,能够让你们少掉诸多解释,到了大渎附近,两张符箓是珍藏是售卖,都无妨,可以随意,只是别贱卖了,最好寻一处大渎北边的仙家渡口,只管开高价。”

    那淫祠侍女毕竟性格软弱,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。那个瞧着神色木讷的女鬼倒是果决之流,毫不犹豫收下了两张符箓,眼神坚毅道:“上仙不与我们一起离开?那申府君是鬼物,定然舍不得这处苦心经营多年的道场,既然府邸不长脚,上仙大可以去寻些帮手,相熟的山上道友,一起对付它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眼睛一亮,总觉得她的脑袋好像比自己更灵光些,他咧嘴笑道:“不用找帮手,单枪匹马闯荡魔窟更显英雄气概。”

    要说动脑筋,确实不擅长。打架,什么时候怂过?

    那女鬼愣了愣,内心佩服不已,只觉得这位童子容貌的上仙,果然是智勇兼备!

    陈灵均问道:“你们有无把柄落在歹人手里?”

    侍女立即摇头,女鬼也是摇头,“那申府君不必如此作为,今日之前,天大地大,其实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。”

    此话不假,只说她这种鬼物,能去何地?何曾有立锥之地留给她?

    擅自脱离战场遗址,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陈灵均点头道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她们施了个万福,俱是怀揣着一份感恩戴德的诚挚心思,不敢长久逗留,担心连累上仙不好全力施展神通,就此离去。

    陈灵均伸了个懒腰,缓缓走向那处煞气冲霄的道场,片刻之后,他转头望去一处,恼火道:“还回来做什么?!”

    原来是那个最早离开的少女,她从草丛那边窜出,傻乎乎说道:“临阵脱逃,不讲义气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训斥道:“闯荡申府君的道场,是闹着玩的?!”

    傅筝抬起左脚的靴子,蹭了蹭右小腿,先前常旋手持板斧冲杀青衣童子,她曾偷偷伸出一只脚去,试图绊他一脚,帮童子拖延时间,只是当时身上禁锢重重,她哪里做得成此事,这会儿左脚红肿得像个馒头。

    陈灵均瞪眼道:“小姑娘家家的,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,师门长辈也不教你?什么都不教,只教一些术法,就敢让你单独下山历练?明明已经在朝珠滩吃过一次苦头,还不长记性?”

    傅筝好奇问道:“申府君不是刚刚结丹,真是个元婴?打得过么?”

    陈灵均没好气道:“打不打得过,口说无凭,总得打过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他挥挥手,“听句劝,赶紧离开此地,跟她们一起去县城,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“人生不是书坊版刻的演义小说,险象环生总能次次脱困。各有性命,不是儿戏!”

    傅筝听到这番言语,沉默片刻,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陈灵均一时哑然,总算憋出个正当理由,“我境界高!”

    傅筝说道:“申府君那边肯定已经闻风而动了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双手笼袖,斜眼那处道场,撇了撇嘴角,以心声说道:“我还有一副阳神身外身,能够护送你离开。以我的道行和真身坚韧程度,相信就算阴神阳神暂不在身侧,也不至于被申府君一个照面,几个回合就打杀了。”

    傅筝会心一笑,老神仙算无遗策哦。

    不曾想能够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,遇见这么个……心善的山上人。

    她说道:“这位不知姓名道号的老神仙,容晚辈说句有晦气嫌疑的混账话,别怪罪啊……”

    陈灵均气笑,立即截住她的话头,瞪眼道:“那就别说!”

    她转身就走,回头说道:“那晚辈就换个说法好了,前辈如此作为,为了什么呢?”

    陈灵均白眼道:“为了江湖道义,信不信由你。”

    她说道:“我师父曾经说过,做好人未必轻松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点点头,“确实,做好人讲道理,都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
    世道如此复杂,没法子的事情。

    不过这也不是我们就不当好人、不讲道理的理由啊。

    她倒退而走,提醒道:“朝珠滩狐娘娘还有个结拜姐妹,好像还是申府君的姘头之一,我只听说她十分精通蛊惑人心的旁门左道,能够迷人心窍于无形,对付男子最是熟稔,前辈要小心再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笑道:“好说。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,我理解得非常深刻,亦是人生际遇使然。”

    说罢转身走向那处道场,陈灵均举起胳膊,摆摆手。

    那少女继续后退而走,就是脚步不快,她以心声说道:“老神仙,我确实是个小山头的谱牒修士,不过我师父是……大骊的谍子,他老人家也跟你一样小心谨慎,也对,不如此怎么当得好谍子。他将此事藏在心里边很多年了,上次大战,妖族大举入侵宝瓶洲,他偷摸下山一趟,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,得了两颗珍贵的丹药,本该是用以续命的,好像是那桐叶洲青虎宫的灵丹妙药,但是师父只吃了一颗,送了我一颗,等我服用之后,今年初,师父临终之前,才与我说起这些密事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停下脚步,转过头看着她。

    傅筝神采奕奕说道:“师父说我是个当谍子的好苗子,反复确认我的想法之后,就打算让我补缺,师父走后,原本有个大骊的牵头人,会与我暗中联络,但是不知为何,失约了,只是让我耐心等待一段时日,我也不傻,猜好像是去了大骊京城,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庆典嘛,谁人不知哪个不晓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转身疑惑道:“那你不耐心等着消息,跑来朝珠滩这边做什么?”

    少女毕竟聪明,一下子猜出那位前辈的意思,都是要当那大骊谍子的人了,也会在这边栽跟头?她有些恼羞成怒,只是很快垂头丧气,病恹恹道:“我这不是想要递交一份‘投名状’嘛,江湖演义小说里边都这么写的呀,谍子也分三六九等,就说大骊刑部的无事牌,不就也分出三种嘛,有了一笔功绩打底,直接捞个小官当当……何况我也想往北走,亲眼看看那条横贯一洲的大渎到底有多宽么。”

    其实少女真正想要去看的,要在更北边,是一个叫莒州的地方,是大骊朝的一个偏远小州。

    陈灵均似笑非笑,小姑娘聪明是聪明,只是她这毛躁性格,真合适当谍子?

    少女气恼道:“我刚到朝珠滩这会儿,也曾小心行事,隐匿踪迹,数日之内,并未被他们察觉端倪,只是暗中搜集证据,将一座淫祠的罪行记录在册……”

    她咬牙切齿道:“只是见那常旋滥杀无辜,一时气不过……算了,你们这些喜欢讲求谋而后动的山巅修士,见惯了阴谋诡计的神仙人物,不会懂的,师父如果在世的话,也会狠狠骂我几句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她不再说下去,只是神色黯然,好像不该这么说那前辈。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做对了,还是做错了,到底合不合适当个称职的谍子,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失望呢。

    陈灵均问道:“你这么想要成为大骊的谍子,是因为你敬重和相信师父的关系,还是觉得大骊朝跟南边诸国,不太一样的缘故?”

    她毫不犹豫道:“我又没去过大渎北边,大渎都还没去见过一眼呢,怎么晓得大骊是好是坏,当然是只因为我师父。大骊宋氏强大与否跟好坏也没绝对关系啊,总要眼见为实。”

    只是沉默片刻,她轻声道:“不过,能够让我师父这样遇事冷静的人,那么挂念的家乡,那么北边的大骊王朝,经过这些年的太平岁月,哪怕有了些变化,想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。”

    陈灵均问道:“被捉了去,落在那个申府君手上,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?”

    她白了一眼,这不是废话么。她扬起眉头,“我可是得了师父真传的,自尽而已,做谍子入行第一件要学的事。反正我已经将一份档案副本寄回师门了,我师父的那位同僚,早晚都能看见。至于大骊管不管这摊子事,我也不管了……”

    陈灵均说道:“傅姑娘,你还年轻,不要把生死说的那么轻巧。”

    她愣了愣,大概是这位前辈的语气神态,都有些像师父的缘故。

    陈灵均深呼吸一口气,“你师父叫什么名字,能不能说?”

    不愧是个天生适合当谍子的,虽然年轻,她依旧心生警惕,眯了眯眼,瞬间恢复常态,“我师父可是大骊最好的谍子,做事情多谨慎,滴水不漏,他老人家肯定只会跟我讲个假名字啊。还有师父的那个同僚,他找我轻松,我找他就是登天难了,至今都没有见过他的面呢……哈哈,不会就是前辈你吧?”

    陈灵均笑了笑,“你多想也正常,很好的事情。“

    沉默片刻,他说道:“只是觉得可以的话,我回头会跟我家老爷……说上一说,告诉他你师父的名字叫什么,曾经做过些什么事情。”

    少女震惊道:“你这样本领高强的老神仙,也有……那啥……老爷?”

    不是怀疑起了对方的身份,有心作伪,她是真被吓到了。

    本以为他不是什么仙府的开山鼻祖,有资格挂像上边吃香火的在世祖师爷,便是大骊朝那边哪个上柱国姓氏的家族客卿之流。

    少女实在无法想象,得是一处何等庞大、底蕴深厚的道场,一座多高的山,才会拥有这样心甘情愿称呼他人为老爷的得道之士。

    陈灵均没好气道:“在我家山头,我就是个屁。”

    可能连个屁都不算……

    只是出门在外闯荡江湖,脸面总是自己给的。

    趁着身边暂时没有熟人,给自己多少留一点。

    陈灵均一摔袖子,阳神走出,不过施展了障眼法,身形模糊,以少女的境界,自然瞧不真切。

    少女一直在仔细观察对的眼神和气态,打趣道:“我怀疑前辈是大骊的敌对人物,难道前辈也怕我是个心存死志潜入大骊的谍子?”

    陈灵均微笑道: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你就当是这么个道理好了。”

    傅筝抱拳,“晚辈铭记教诲。”

    之后她就不再犹豫,在前辈那尊阳神的护送之下往北走。

    她犹豫一番,还是以心声说道:“对了,前辈,我师父的名字叫钱公恩,祖籍在大骊莒州,师父说他的家乡什么都好,出过有大学问的圣人,出过很多舍生忘死的豪杰,民风彪悍,历史上最不缺游侠健儿,唯独没钱,就这点不太好,就是穷嘛。”

    虽是一副阳神行走人间,终究还是陈灵均,想了想,开口道:“记住了。你也放心,莒州以后不会穷的。”

    听说莒州新任刺史是关翳然,莒州将军是黄眉仙,他们都是自家老爷看好的文官武将。

    傅臻倍感意外,笑问道:“莒州将来是穷是富,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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